連盈慧

朋友送我一本從舊書攤揀來的《李凡夫漫畫作品回顧展》場刊，是曾在中文大學邵逸夫堂舉行的一個展覽的小冊子，說是「逸夫凡夫」歷史性結緣的一次小紀念，向來喜歡人物傳記，場刊中談及畫家的文字就吸引我了。

水杮頭一樣圓實精靈的大眼仔「大官」固然趣致可愛，疑似新馬師曾的「何老大」性格也十分鮮明，可惜漫畫原載自上世紀三四十年代，今日讀者怕已不容易看得懂了。但是交情深厚的朋友對畫家的回憶寫來生動得如見其人，想像中李大畫家也真是個極富童真的風趣人物。　

李翁年輕時讀過一年美術學校，寫過堪稱為第一代不依大自然原來色彩的風景畫之後，忽然悟道一樣便不再繼續鑽研某些人眼中認為正規的美術，同時捨棄「德尊」原名，改以「凡夫」筆名為受壓迫的勞苦大眾鳴不平，寫起某些自以為「高端」人士看不起的漫畫，從此便開始了他傳奇的一生。

為尋找題材而深入市井不同階層，以真性情與不同行業的朋友打成一片，當真不脫身體力行的正義感。他為人樂觀開朗、平易近人，環境寬裕時最愛的美食依然是芽菜炒河粉，艱苦日子時仍與眾哼歌同樂，生活如水墨畫一樣，平淡無色卻多姿彩。一生最愛石灣陶器和蘇仁山，自嘲「畫畫不成畫公仔」。

印象最深的還是刊內李翁近千字的「逆耳之言」。其中金句：「與其希望大眾鑽進豪門公館做『清客』，何不刻苦耕耘大眾的田園！」另一金句也足以令學畫者反思：「古人遊覽名山大川以作畫，時下畫人則『遊覽古人名畫』以作畫，嗚呼！」一句嗚呼，無奈嘆息。含金量最重的是這一句：「搞藝術的人，你的作品就是你的畢業證書！」

每當看到某人學畫歸來，公開的金碧輝煌的證書與他的「大作」實力不符時，他名校的老師也會感到尷尬吧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