貍美美

8月，本應是香港炎夏與颱風交織的季節，今年卻似乎被暴雨重新定義了。8日內4次「黑雨」掛牌，頻次之密，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港股IPO。至於8月5日那場打破141年來8月單日降雨量紀錄的「世紀暴雨」，更是讓人印象深刻。當人們在狼狽中收拾殘局，一堆隱約的疑惑，隨著積水慢慢退去而浮現：現在的雨，好像哪裏不太一樣？

頻率肯定是最不對的。7月以來，香港已經發出了10次紅雨警告，而4次黑雨更是集中在短短8天之內。截至8月5日，香港今年三季不到已經發出了4次黑雨及13次紅雨警告，不僅遠超往年，更打破了1998年暴雨系統更新以來的歷史紀錄——在此之前，2003年以全年3次黑雨11次紅雨的成績霸榜22年。

除了頻率，「形式」上也似乎有哪裏不同。前天文臺臺長岑智明接受採訪時的一句話讓人豁然開朗：「雨一下子下得很大，但一下子又不下了。」是的是的，就是這個，與過去綿綿的、淅淅瀝瀝的、3日不停的，或短暫驟降的都不一樣，最近的雨，是突然瓢潑又戛然而止，寂靜須臾又再次傾盆，循環往復，量大且長。專家說︰「以上這些，其實都是氣候變化導致的。說白了，此雨已非彼雨，它屬於極端強降水，是氣候變暖導致的極端天氣。」

至於其背後的科學原理，也不難理解。科學家們早已指出，全球氣溫每上升1攝氏度，大氣層就能多容納約7%的水蒸氣。這塊巨大的「大氣海綿」在持續升溫的海洋和陸地上空，不停吸收蒸發的水汽。隨著海綿吸飽水，當特定的氣象條件觸發，比如活躍的西南季候風和高空擾動在香港上空匯集時，就如同有一隻無形巨手，猛力擠壓這塊飽水海綿。其結果，便是我們所經歷的：雨水並非綿密細長地落下，而是以一種近乎「傾倒」的方式，在短時間內集中釋放，造成「短延時強降雨」。而當水分被擠出，雲帶移動，便出現了「一下子又不下了」的間歇期。這種「要麼不下，要麼下到極致」的模式，正是全球暖化扭曲降雨規律的典型表現。 水循環的節奏被打亂，過去相對平穩的降水過程，變得愈發暴力和不穩定。

雖然都叫雨，但當此雨非彼雨時，帶來的卻是截然不同的結果。普通的雨，是浪漫是意境是豐收，而極端強降雨，卻是停擺是危險是災害，可能引發洪水、山崩和土壤侵蝕等威脅。更甚的是，這「百年一遇」的極端暴雨，正逐漸成為我們需要頻繁面對的「新常態」。

雨滴如鏡，照出的是全球共同面臨的困境。歐洲的熱浪、亞洲的洪災、美洲的山火，極端天氣哪裏都沒放過。氣候變暖早已不是科學家報告中的抽象數據，或是未來子孫們才需要擔憂的遠景，它已經發生在我們窗外。

至於專家口中「更暖的大氣」，來自於人類活動排放的溫室氣體，而我們幾乎每個人都是這張「無形毛氈」的織就者。

8月的黑雨，就像此起彼伏的防空警報，提醒我們不能再心存僥倖，以為修修補補就能安然度過下一次危機。氣候變暖這場危機，需要更根本性的變革，涵蓋城市規劃、能源政策、個人生活方式乃至全球合作的所有面向。我們既需要建立更能應對極端氣候的「韌性城市」，也更需要從源頭上為地球「退燒」。

要想暴雨過去，天空須先放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