貍美美

正所謂每代人都有自己的鬱金香。上世紀的鬱金香，是荷蘭投機者手裏的花球，是瘋狂的南海泡沫，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亞洲金融危機。而這個世紀的鬱金香、是千禧年後全民搶購的「炒鞋」、是前幾年的茅臺神話、是房地產、是互聯網、是很多人眼中未來的比特幣。而當下最新款的鬱金香，則是那隻神秘的Labubu。

Labubu是什麼？對於很多人來說，它不過就是一隻長9顆尖牙的醜萌毛絨小怪物，沒有故事、沒有電影，甚至沒有完整的名字，卻在2025年的夏天，讓全世界陷入集體癲狂。世界巨星Rihanna、Lisa、碧咸等都是它的自來水，它最常見的「搭子」是愛馬仕鉑金包。6月11日，一尊薄荷綠色的Labubu公仔拍出了108萬元人民幣天價。二手平臺上，原價99元的盲盒被炒到2,300元，喜提「塑料茅臺」的雅號。在倫敦街頭，人們為搶購盲盒引發鬥毆。排隊、搖號、搶購、加價轉售，許多年輕人在Labubu的瘋狂市場裏甘之如飴，許多中老年人卻百思不得其解：這到底是玩具？投資？抑或是一種集體癔癥？

其實，Labubu狂熱背後，是一代人情感的投射與時代焦慮的縮影。物質豐裕、信息爆炸的時代，年輕人渴望獨特的自我表達與身份認同。Labubu恰好卡在了潮流與童心的交匯點：它可愛，卻帶點邪氣；它小眾，又容易「出圈」；它既是手辦，也是社交貨幣。擁有一隻稀有Labubu，不只是擁有一個玩具，更是對外界宣告：「我有眼光、有渠道、有能力參與潮流。」

但Labubu帶來的情感滿足是短暫的。就像鬱金香泡沫破滅後，曾經的暴富神話都變成了笑談，Labubu的狂熱終究也會歸於平靜。潮流玩具的本質是消費文化的產物，追逐潮流的過程，往往比擁有潮流本身更讓人上癮。而市場與資本早已嗅到年輕人的需求，生產、營銷、炒作、變現一氣呵成。Labubu的誕生與繁榮，是資本操縱下的「粉紅泡泡」，也是一代人集體無意識的投射。

但我們也無須對Labubu狂熱過度批判。疫情後的世界瀰漫著精神倦怠，這隻毛茸茸的「安慰怪獸」恰好撞上了全球性的情感空窗。生活不易，尤其是Z世代要在就業壓力與階層固化中艱難尋找出口，每個人都難免有那麼一個瞬間或那麼一段時間，需要自己的鬱金香。尤其是這隻醜萌的鬱金香，叛逆外表下藏著彼得潘綜合癥——不想長大——的永恒誘惑。對於這一代年輕人來說，Labubu不過是生活壓力下的一抹溫柔、牛馬自我安慰的一種方式。多年以後，長大了的人們再回首，很可能會莞爾一笑，荒唐歲月雖不太聰明，卻不乏溫柔和有趣。

歷史不會簡單重複，但卻總是押著相似的韻腳。Labubu的狂歡終將退潮，但新的Labubu們還會不斷湧現，直到人們學會用更坦然的心態，去面對那些屬於時代的集體癲狂。而比Labubu狂熱更重要的，是暴露出的集體性精神飢渴和情感真空，它不會隨著泡沫破裂而消失，只能通過社會和個體共同改良。最後，來個靈魂發問吧﹗當迪士尼靠百年故事沉澱文化資產時，Labubu除卻炒作還能剩下什麼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