龐　溟 經濟學博士、經濟學家

筆者在上兩篇專欄文章中，從文化視角和經濟視角分析了在五一黃金周期間引起熱議的「特種兵式旅遊」。其實，社交媒體的算法邏輯正在重塑新世代遊客的旅遊決策機制，但算法「偏見」刻意迎合遊客既有的興趣愛好與信息偏好、客觀上構建出「信息繭房」，快速生成的行程規劃方案容易造成旅遊過程的模式化、同質化，過度集中的網紅效應會導致遊客流向嚴重失衡，熱門打卡點人滿為患、非傳統景點在攻略護持下成為流量高地、冷門目的地資源閒置的矛盾日益尖銳。

反過來說，算法驅動下的「短平快」、「一風吹」、扎堆式旅遊等也會影響作為供給端的業界的判斷和決策，收窄旅遊產品與服務的開發空間，當「精打細算」的消費理性遭遇「體面旅遊」的本地認知，更以其短期化、表層化、非常態擾動，為政府和業界立足長遠、著眼系統、深入細緻地制定和實施適切的行動綱領、發展策略和治理體系，帶來一定的困難與挑戰。

在以創新思維打造香港成為首選旅遊目的地、加強跨部門統籌、結合社會力量之外，特區政府應具有前瞻性、預見性地通過公共傳播進行輿論引導和行動倡導，並堅持對旅遊業發展加強頂層設計、系統規劃、長期統籌、落地實施。唯有如此，方能以個體善意和包容共生，來消弭社會上對「特種兵式遊客」可能存在的污名化認知與主客摩擦，也才能從算法和網紅手中，爭取到對何為香港傳統、特色、經典、亮點的更多的定義權、認可權和話語權。

更進一步說，香港必須正視「過度旅遊」（overtourism）的風險、主客失衡對高密度城市及本地社區的影響、高度依賴市場機制時供需結構的系統性錯配、公共資源和基礎設施超負荷運轉對社會治理成本的拉升。

跨部門配合利促進產業平衡

特區政府未來應全方位優化治理方式、系統規劃、部門協作、旅遊配套、設施升級、全域旅遊，提高香港旅遊承載力、全港資源調配能力、地區資源投放能力、區域經濟均衡發展能力，開發旅遊動線、擴展旅遊範圍、推動各區特色旅遊布局，在遊客區和主要景點亦應適當增設休憩座位、公共洗手間、母嬰室、垃圾桶、旅遊路線指示標誌等設施，以平衡遊客體驗需求與本地居民正常生活需求，實現主客共享、產業平衡、可持續發展。特別是在重要節假日的公共空間管理、跨境交通服務、彈性餐飲住宿供給、資訊整合與發布、服務質素與態度等議題上，政府不同部門之間應緊密配合、系統施政。

特區政府官員也要多學習、多了解中央政府提出的提振消費專項行動方案，尤其是當中鼓勵創新和豐富消費場景、保障休息休假權益等部分，推動相關政策形成合力，著力打造「有時間、有場景、有保障、有設施」的立體式消費環境。香港既可以從中受教、得益，也能從嚴格落實帶薪年休假制度、鼓勵年假與小長假連休、實現彈性錯峰休假等方案細節中，理解應當以何種話語體系、何種思維方式、何種訴求理由與中央政府溝通請求，以從時間和空間上優化、調整、平滑、分散來港客流。

另外，《香港旅遊業發展藍圖2.0》雖以落實「無處不旅遊」為目標，但其提出的四大發展策略中的前兩項，分別是發展具有香港及國際特色的旅遊產品及項目，以及開拓多元化客源市場、集中吸引高增值過夜旅客來港。當中的「香港及國際特色」、「多元化客源市場」、「高增值過夜旅客」等關鍵點，應如何破局、如何落墨、如何實現，如何與「處理好內地旅客新旅遊模式和新喜好」、「樂意包容和照顧不同旅客」、「歡迎不同類型的旅客」、「歡迎不同形式的旅遊體驗」等口號共融、共生、共進，值得政府和業界深思。

「流量經濟+體驗經濟」助創造雙重紅利

一座國際旅遊都會，不但要用霓虹照亮天際線、用華廈容納遊人，更要包容、溫暖和充實每個過客的旅途。從短期而言，香港需以政策柔性化解資源配置衝突及傳統業態的適應性危機，長期來看，則需把握「流量經濟+體驗經濟」的雙重紅利，完成從「購物目的地」到「體驗場域」的變遷。

在這個過程中，香港更應在旅遊、餐飲、住宿、零售、運輸等行業推進問題導向的、供給側的改革，在城市規劃、空間分配、居住秩序、社區參與、可持續發展等議題上獲得更多社會共識。這不但是香港是否具備治理智慧及能提出得時、得地、得勢、得宜的治理方案的試金石，也是體現本屆政府多次強調的「強化政府治理體系」、「強化跨政策統籌體系機制」、「強化公務員治理能力」等目標的壓艙石。在下一個黃金周到來時，筆者希望能見到明顯的進步和滿意的成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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