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益善

香港令我想到一件事：香港的回歸令古典音樂作曲家譚盾與曾侯乙編鐘「有情人終成眷屬」。

1997年7月1日香港回歸祖國。在中央政府的指導下，香港特別行政區籌備委員會在1996年3月的第二次會議上通過決議，成立香港各界慶祝回歸委員會，策劃、協調及推動香港各民間團體所舉辦的各項慶祝回歸的活動。

我曾經寫過一本小書《曾侯乙編鐘那些事》。1977年，駐湖北隨州擂鼓墩的解放軍某部，在擴建施工中發現了一座古墓，並從古墓中出土了近兩萬件春秋時代的文物，其中有一套曾侯乙編鐘頗為宏偉壯觀。這套編鐘在地底下埋藏了2,400多年，仍能音調準確地奏出古今中外名曲。曾侯乙編鐘65件青銅鐘有次序地分上、中、下三層計八組，懸掛在曲尺形的大鐘架上，重達9,000斤。基座有6個青銅配劍武士，有種令人肅然起敬的尊者風範，是真正的、歷經幾千年的樂器之王。

1996年，當香港慶回歸委員會負責人——范徐麗泰向譚盾發出正式邀請時，譚盾欣然應承，並與華裔大提琴演奏家馬友友商議用哪種音樂形式來表現「香港回歸」這一重大主題。他們選擇了曾侯乙編鐘。香港媒體率先報道：湖北隨州出土的曾侯乙編鐘已被國務院和香港慶回歸委員會選中，編鐘將代表五千年的中華文明在慶典儀式上奏響回歸曲。

譚盾說：「我是長沙人，對楚文化有一種特殊的感情。編鐘自1978年出土以來，我就對它『蓄謀』已久，我對它夢想了19年。」一個音樂家與曾侯乙編鐘結緣了，用個比喻：編鐘是譚盾的情人，香港的回歸讓他們終於結合了。

譚盾接受為香港回歸慶典作曲的任務後，用了整整一年進行創作。創作成功後，他提出在錄音時用曾侯乙編鐘原件演奏；這是一個需要國家領導人批準的要求。編鐘出土後，原件只在1979年國慶30周年之際，在北京懷仁堂演奏過一次。此後國家文物局規定： 曾侯乙編鐘這一國之重寶，原件不再用來演出。而譚盾這一要求經過申報後，獲得了時任國家主席的批準。

為保證錄音效果，譚盾邀請了全球最大的錄音公司——美國哥倫比亞索尼唱片公司的錄音師到現場錄音，以便製成唱片、向全世界發行，這讓編鐘音樂走向世界。

1997年4月1日晚上8點到次日凌晨4點，譚盾在湖北省博物館進行了編鐘演奏的《交響曲·1997：天·地·人》的錄音。他一氣呵成，創作了這部55分鐘的交響樂曲。全曲分「天」「地」「人」三個樂章，屆時主要用編鐘演奏，配以300名少年、兒童的合唱，馬友友以大提琴協奏。

談及三章的創意，譚盾說：「香港回歸發生於20世紀，起肇於19世紀，影響到21世紀。所以7月1日的活動不僅是慶典，它實際上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向全世界的宣言。想要從歷史和未來的角度，從中國和世界的角度來做好這件事，就必須有一個能把過去、現在、未來聯繫起來的載體。而最能體現和反映中國悠久輝煌的歷史，以及燦爛古老的文化的，莫過於編鐘。」

300名孩童合唱，代表未來，西洋流行的大提琴則連接過去與未來、中國和世界。香港回歸發生於東方，卻影響整個世界；是中國人的盛事，也是全人類的大事，所以交響樂曲既要有濃郁的、中華民族的風格和氣派，也必須能讓西方觀眾領略、體認。

1997年7月1日上午10時，中華人民共和國香港特別行政區成立慶典，在香港會展中心隆重舉行。11時整，文藝演出開始。在譚盾的指揮下，中國古代的編鐘、交響樂團、大提琴獨奏和兒童純美的歌聲，匯成激動人心的《交響曲·1997：天·地·人》。

曾侯乙編鐘複製件擺放在舞臺中央，分外引人注目。2,400多年前的曾侯乙肯定沒有想到，他給後人留下的編鐘，會奏響如此激昂的旋律。編鐘主奏的交響曲用它最雄壯的樂章，向世界傳播中國恢復對香港行使主權的樂聲，中國人民在這樂聲中洗盡百年的屈辱，迎接香港燦爛的未來。

譚盾說：「我真是幸運，不僅能為香港回歸做點事，還能通過編鐘之聲把海內外同胞的心連在一起。」這是一次歷史性的選擇。香港回歸慶祝交響曲選擇了譚盾，譚盾選擇了編鐘，編鐘成就了譚盾，譚盾弘揚了編鐘。

《交響曲·1997：天·地·人》與香港同在。

（作者為湖北省作家協會原副主席、

全國優秀新詩獎得主）